2009年3月21日 星期六

楓橋驛站 零陸

「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,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!」
虎茅莊龍潭上的湖心亭內,三名男子指天為誓。
『鄭楠容、』為首一名壯碩的男子報名道。
『江楠、』接著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接著道。
『尹清風,』第三位則是身形最為魁梧,一副軍人模樣的臉孔。
眾人齊道:『立投名狀,結兄弟誼!外人亂我兄弟者,視投名狀,必殺之! 兄弟亂我兄弟者,視投名狀,必殺之!』

『做兄弟的話說在前頭,這誓詞是跟著別人說的;真的不必同年同月同日死。』三人中的結義大哥道。
「可起誓不遵守,這樣起誓有意義嗎?」三弟問道。
『誰說起誓就要遵守,你看那些當官哪個遵守他媽的狗屁誓言,說要退出政壇還不是繼續惹人嫌?』
「ㄏㄚˊ?大哥你說誰啊?」
『沒事,我是說這年頭當官的倒有好人,你們說說看,做大哥的為什麼選在虎茅莊結義?』

「那還用說,當今官場,大哥向來最推崇桃城的許縣令。此番來此,無非是要向許縣令致敬。」二弟道。
『哈哈,果真還是二弟了解我,沒錯!許良雖然曾是皇黨的人,但當年為理想不惜與朝中大臣撕破臉...』
「甚至不惜退黨,獨善其身,」江楠忍不住接口:「哪知道此舉反受縣民擁戴,紛紛擁護許縣令,就連當年皇黨妄圖舞弊徇私,另推縣令人選,都被這股反對力量給嚇退了。更不用提...」
『更不用提,他出身自...竹傲風凌。』鄭楠容說這句話時,眼中閃爍著光芒。

『原來這小小的桃縣,還有這段歷史啊!』在一旁一直無法插上嘴的三弟問道。
「三弟啊,極島可不只有皇城而已;普天之下,也不是只有極島而已。天下之大,做大哥的真該帶大夥出海看看!」
『大哥說得是,待大事一了,不如我去弄一艘兵船來,就我們兄弟三人去闖蕩天涯!話說皇城近年想同法蘭斯國購來兵艦數艘,就讓他們為我們這些叛賊買單!』
「呵呵,好!三弟,我就欣賞你的狂傲,你人在軍中,皇城耳目多,和我們結義之事千萬別走漏了。」
『放心吧大哥,軍中近來也有風聲,我看和我們有同樣理想的人未必少數。』
「好!二弟、三弟你們聽好,雖然今天義結金蘭,但也許也是我們最後一次三人可以坐在一起喝酒了。來!乾了這杯,今後兄弟三人各自努力,非成大事不可!」說著三人高舉酒杯一碰,把杯碰得鏗鏘作響,原本平靜的湖面登時激起漣漪,由湖心亭以同心圓擴至湖濱,湖濱樹林此時被風吹抖,抖出陣陣鳥群,這風不強,卻給人陣陣寒意。

「哈啾!」程泰若突然一抖,原來是夢。
『怎麼了,我還以為你很強壯不怕冷咧!』程泰若望向一邊,壓著聲音說話的是二哥程榮。
「沒事,抱歉吵到二哥。」泰若早已不在乎二哥的冷潮熱諷,只是隨口敷衍。自從習武的這一年多來,二哥的拳腳對他來說就像按摩一般,只怕還嫌力道太輕了點;而自己不知從何而來的內功更讓二哥越來越不敢動手。
『嗯,會怕就好。』程榮似乎對三弟的歸順感到滿意。

這是泰若家舉家搬遷的第二天夜裡,這天大夥途經桃城山區,便在破廟內準備暫歇一晚;據丘叔叔說,明天大夥就要分道南下,說是跟程家嫂子去竹塹城接丘叔叔的弟弟,但為免耽擱路程,要程咬金帶著其他孩子從縣道繞過竹塹城,先行南下。泰若想起那日霓蔻在廚房說過的話,料想媽媽跟丘叔叔一定是要在竹塹城行刺,所以將孩子們先安排妥當。

自習武一年多來,泰若不僅身強體健,思路也漸趨成熟,不再是一年前那作惡夢會被嚇醒的小同了,現在的他,正在想著為這件事,至少盡一分氣力。不料這次途經桃城,在破廟待上的這晚,居然又夢到似從前的怪夢,只是這次不再是刑場,而是龍潭上義結金蘭。

泰若坐起身來,揉揉眼睛,眾人皆在睡夢之中,二哥在責備完泰若後也睡了;他一想到適才的夢境便睡意全退,決定步出破廟晃晃。島上的此時正是春夏之際,這夜風微涼,卻是晴夜無雲,泰若看著滿天星斗,突覺天下之浩大,己身之渺小;接著想到夢中自己說的話,是男人就該闖蕩天涯。

「紫微垣,」背後突然冒出一人道:「又稱中宮,是天帝宮殿的城牆,牆內便是皇帝內院,以北極為中樞,全天星斗都繞著它轉。」泰若回身,只見丘霓蔻裹著長衣站在風裡,同樣仰天望著星斗。
『不睡?』泰若問道。
「你不也是?你看,」說著霓蔻往天一指:「這皇帝不但管著地上一切,連天上的星星也得繞著他轉。」
『他是皇帝老爺,他要誰轉就轉囉。』泰若知道霓蔻痛恨皇帝,也知道媽媽叔叔們要去行刺,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從小在學堂被教導的師諄:皇帝高高在上,不得絲毫侮辱。

「哼,沒想到你內力強,腦子卻這麼迂腐。」說著便回到廟裡,倒頭就睡。
泰若老大沒趣,只是繼續站著發呆,想著剛剛的夢、也想著霓蔻的話,不覺喃喃自語:『皇帝...,不是好人嗎?』

「ㄟ,小夥子!在這幹嘛?」突然不遠處有數人迎面而來,為首一魁梧身穿官服的人道:「怎麼在這破廟外發呆,無家可歸?」泰若定睛一看,對方一行一共三人,除了為首一人軍官模樣,另外兩位則是兵卒模樣打扮。
『我同家人趕路,今天只是來這暫宿一晚。你是誰?』
「混帳!」軍官右首一名身材高瘦的兵卒道:「竟敢直呼副校官!是沒看過鞭子嗎!」說著手持一鞭,便要揮將過來。

『慢著,』副校官道:『林嘖嘖,人家只是孩子,別這樣大呼小叫。』
「是!」林嘖嘖聞言立刻必恭必敬,適才的狠勁斗然消逝。
『來,我們進廟里歇著。』副校官說著,領眾人入廟。

進到廟裡,眾人席地而坐,泰若看媽媽叔叔,知道他們早已醒來,只是想假裝毫無防範,以防被識破為習武之人。
「林嘖嘖,生火。」
『是。』林嘖嘖答應,隨即撿柴生火,過了半刻卻連個火星都見不到。
「林嘖嘖,搞什麼東西,名字取得難聽就算了,生個火都不會!」
『報告,這柴是溼的,生不起火』
「你這是怪我囉!」
『報告,不是。』

「報告副校官,」另一名兵卒模樣的人在副校官耳邊細聲道:「這婦人與那男人,會不會就是土城程家..?」
副校官聞言不屑道:『唉,我們這兩天在外奔波,就是聽那假線報胡扯;而且你看這家人,哪有人行刺皇帝還帶上全家的啊?你看那還有個嬰孩耶!』
「可是...」
『許家家!』副校官怒道:『現在是你校官還是我?我做事還要你一個兵士教啊!再看,懷疑啊!』
「報告沒有!」

丘陵與程大嫂聞言假意被吵醒,起身揉揉眼睛。丘陵趕緊跪坐道:『軍官大人,我們兩家人要趕路到貓貍,途經此廟要借宿一晚,若有所不妥,還請大人原諒。』
「沒的事,」副校官道:「我問幾個問題就走,你們是什麼人?」
『啟稟大人,小的王阿生,這位是我家大嫂,我們兩家人要回家鄉種田,正要去和我大哥會合。』

「看吧!」副校官以輕蔑的語氣向許家家道:「我都說沒事了,走。」說著領著兩名兵士便走。丘陵大呼口氣,趕緊跟孩子們解釋,說自己曾經犯事惹惱官府,所以扯謊想呼弄過去。

只是這晚發生的一切,看在泰若眼裡,總有種怪異的感覺,有種...似乎有什麼問題,卻說不上來的感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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