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12月28日 星期二

楓橋驛站 壹拾肆

「然後呢?」嚴瑾認真地問道:「那程家嫂子救出人犯了嗎?」
『呵呵,』張獻議笑道:『我說了這是很長的故事,你們別顧著聽,先吃飯嘛。』

洛城城東聖蓋博谷的這晚,幾名擅闖張府的不速之客如今成了甕中之鱉。飯桌上,黃玉與安己如坐針氈,現在還完全看不出張獻議與德瑞究竟是敵是友。不過,那天真的嚴瑾倒是對張獻議口中的故事十分入迷。兩人這下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。

「前輩,」黃玉開口道:「你的故事與事實頗有出入,你說當年竹傲風凌那件事,與水上漂程大嫂有關?我料那件事是竹堂先生密謀叛亂,後來竹堂堂主出面下跪道歉,並交出嫌犯才平息的事件。怎麼你說的,好像這刺客與竹堂沒半點關係?!」
『事實?』張獻議大笑道:『什麼叫事實?你從皇黨那聽來的狗屁,也叫做事實嗎?事實真相早就被蒙蔽了,老夫這就告訴你什麼是事實,事實就是,我那天就在現場。』
「現場?」安己道:「你不是應該在中山教追查刺客的下落嗎?難道你果真查到丘陵跟程大嫂的蹤跡,於是跟到竹塹城?」安己又想了一下:「不對啊,你這麼恨武宗皇帝,放任刺客行刺都來不及了...,難道?」她彷彿想到了什麼,頓了一下才道:「你是要去確認他們成功的。」
『哈哈哈,』張獻議忍不住大笑:『不愧是紫盈家的二當家啊。沒錯,這是從頭到尾都是老夫策畫的。當年我先放消息,目的是要拿到兵符,讓我能在皇城內外自由帶兵進出;可惜計畫有異,後來我只得奉令在皇城外調查刺客下落。但我沉潛數月,終於等到狗皇帝要到竹塹城的消息,於是我透過關係找到丘陵,並令他說服當時隱居在皇城城郊的程家嫂子。當然,他們根本不知道幕後主謀是我,在桃城城外龍潭的一間破廟遇上時,我看他們攜家帶眷的,便胡謅個理由把他們放了。

『哼,沒想到連我這個欽點的調查官都信不過,那狗皇帝臨時改了行程卻不知會我;最後不但丘陵被逮,就連狗皇帝也根本沒來竹塹城。哼,還好程家嫂子功夫硬,隻身料理了三十八名捕快,並將押車的皇城八仙之一的黎安給擊退。但是,就在要救出丘陵之際,那個傢伙出現了。』
「誰?」
『哼,是個他媽的雜碎。』

* * *

鏗鏘一聲,一劍劈向囚車鎖頭,程大嫂立即將丘陵從囚車裡拉出。適才雖然只用五招便擊傷黎安,程大嫂知道仍大意不得,因為黎安多年前的頸傷讓她的防守露出破綻,所以程大嫂得以五招取勝,但天曉得皇城八仙還有多少人在附近,而且街上人群現在都躲入房舍之中,深恐遭到波及,原本想要儘速救出丘陵並混入人群中的計畫已不管用,此地現在是萬萬不宜久留。

「原來程伯母功夫如此了得。」霓蔻悄聲道。現在阿婆也躲回店裡,原本她還想暗中幫助兩人逃離,沒想到程家大嫂功夫如此不俗,這下也省得她出手。
『這下好辦,等你們爹娘逃走,我們再出城找他們會合便了。現在別出聲,免得引了那些捕快注意。』
兩人聽了直點頭,心想太好了,沒想到真的可以順利脫困。

此時,從學堂路上有一馬車疾馳而來,還清醒的眾人皆豎起耳朵。雙手負傷的黎安倒在一旁,但嘴巴沒閒著:「哈哈,皇城的其他侍衛來了,你們還是把腦袋留下吧,哈哈哈。」
程大嫂聞言,步向黎安,二話不說賞了三個巴掌,打得黎安滿口噴血。程大嫂將黎安的長劍扔給已脫困鬆綁的丘陵,道:『這劍不免髒了點,但有總比沒有好,走吧。』說著便要拉著丘陵跑走。
「哥!」疾馳而來的馬車裡探出個禿子叫喊著。

『是丘義叔叔!爹爹和你娘有救了!』霓蔻樂道。

馬車一駛到,丘義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,道:「哥、程大嫂,快快上車,估計城門馬上就要關了,得趕在那之前出城才是。來,這長劍就扔了吧,免得被城門衛兵瞧見有異。」接著便將丘陵手中的長劍取走,並催促程大嫂與丘陵上車。
丘陵步上馬車,突然想到什麼似地道:『阿義,還好昨晚你沒能依約來土豆鋪子,不然...』話沒說完,他背脊一涼,低頭便見到一劍尖從自己的右腹刺出,並向前刺向程大嫂右手。

來不及轉頭,丘陵在倒地前聽到一女孩大喊「爹」的一聲,但他眼前一黑,無法再睜眼。右手負傷,程大嫂左手取出手裡劍,跳下馬車劈向丘義,丘義自知一刺不中便無第二次機會,只得不斷後退,以長劍護住要害。心裏則暗自盤算,剛剛似乎聽到姪女的喊叫聲,如果能以她的性命作要脅,喔不,運氣好的話,最好是程大嫂的兒子們也在這,要是以他們的性命作要脅,程嫂子定會束手就擒。當下便持長劍一邊退向剛剛哭喊聲傳來的麵店。

程大嫂檢視丘陵的傷勢,傷勢雖重,但他還尚存一絲氣息便趕緊將丘陵扶上馬車;但剛剛聽到的似乎是霓蔻的叫聲,莫非咬金他們都在城中?這下天人交戰,究竟該先去找孩子們,還是趕緊將丘陵救走?「為什麼?」她冷冷地道。
『哼哼,』丘義冷笑道:『你們這些反賊,我忠君愛國,大義滅親,有什不可?況且把你們除了,屆時加官晉爵可少不了我,哈哈。』
「丘義,你他媽雜碎!」程大嫂忍無可忍,知道不管是為了保護孩子們,還是要為丘陵報仇,眼下只有一件事可做,便是殺了丘義。她將右手簡單包紮,左手持手裡劍,便發足奔往已站在麵店前的丘義。

丘義冷笑:『呵呵,你剛剛沒聽到嗎?你的孩子就要落在我的手中啦。』說完右腳一踢,踹向麵店大門。門板應聲倒下,他突然冷汗直流,一時語塞。沒人,麵店裡一個屁影都沒有。正當他準備轉身開溜之際,突然兩個巴掌擊來,眼冒金星的他頓時吃痛跪下。等他鎮定之後,抬頭一看,眼前居然是個老阿婆。

『老太婆,』丘義怒道:『這件事與你何干?你也想幫助反賊逃走嗎?』這話說完,一個巴掌又襲來。
「年輕人」阿婆說道:「第一,你可以叫我阿婆。別老太婆老太婆的叫,你家沒人教嗎?第二,你踢壞我的店門,還在我店門口叫囂,我這生意要不要做啊?要不要街坊出來評評理嗎?」

這時躲在房舍裡的民眾見狀,都出來為阿婆聲援,當然這也是因為眼看眾高手倒的倒、傷的傷,眼下唯一的高手就只有阿婆,大家感到自身安危無虞才又出來湊熱鬧,這就是鄉民啊!這下街坊們都議論紛紛,說一定要丘義賠錢了事。丘義原想拔腿就跑,但說也奇怪,眼前這阿婆的氣勢卻讓他雙腿發軟,爬也不是,跑也不是。他知道這下遇到了高手,眼看程大嫂就要把丘陵連馬車帶走,自己卻無能為力。

「我說你,」突然間,麵店招牌上出現一個男子,向阿婆喊著:「向那傢伙討錢也罷,賞他巴掌也罷。不過,不幫忙逮這刺客,似乎說不過去?」這人來無影,而且氣勢更在黎安之上。
「是啊,」此時馬車車頂上方也出現另一女子:「程家嫂子,這邊這麼熱鬧,怎麼不多待會?這麼急要去哪啊?」
「我說你們兩個,」麵店南邊的店鋪上也來了個男子,似乎是先前那一男一女的同伴:「起床叫一下會死啊?老是想害我遲到。」

『好啊,』阿婆微笑道:『我還料皇城八仙是拆夥了呢,這下至少來了一半。』
「這位阿婆」車頂上女子道:「這事嚴格說來呢,是竹堂跟這些刺客的事,妳現在退下,我們就當今天沒見到妳,否則,我怕令郎恐怕會被牽連啊。」

『好大的口氣,』阿婆正色道:『居然敢叫阿婆我退下,我現在告訴妳。你說這事是竹堂的事對吧!我孫子同學叫我阿婆,學堂的先生們也跟著叫我阿婆;既然我是他們的阿婆,竹堂的事就是我的事!我今天是管定了。』

「好嘛,」招牌上的男子道:「我說阿婆啊,我擔心的是令郎啊,堂堂的二品官被這種鳥事牽連,突然被拔階下獄、抄家滅族的,划不來,划不來啊。」

* * *

「這樣就是四個打兩個囉,」嚴瑾問道:「那你咧?你不是在現場?應該是要你出面幫忙了吧,他們倆可是你派去的耶。」
「哼,」安己不屑道:「最好是你這老賊會親自出面,那兩人不過是你的棋子罷了,而且從這個局看來,你的棋下得還真爛。」

『呵呵,』張獻議道:『安女俠果真心直口快。沒錯,我當下的確沒有出馬,那是因為留得青山在啊。就算我出面合程大嫂與阿婆之力打倒了那皇城三仙,也不過是莽夫舉動。成大事不拘小節,程大嫂他們功勞不能白費。』

「哼,滿口仁義道德,不過是個卑鄙小人。」
『呵呵,安女俠火氣大,來人啊,上甜湯吧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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